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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宋记忆

2.9 运筹帷幄 尽在掌握中

这一日,是元军攻打独州山岛之后的第五日。按着文天祥的推断,从今日起,元军随时可能再次进犯;为了应对此事,琼海舰与万宁舰时刻处于待战状态,士兵们的起居饮食,全部移到了战舰上。

如今的南海舰队,只有两艘战舰装备了新火炮,琼海舰与万宁舰。

琼海舰的火炮经过数次发射,炮管内壁仍然完好如初,按着李三原的预计,新火炮的寿命估计有几百发,因此暂时也不用担心火炮寿命。

目前的琼海舰,已经装备了十六门新火炮,万宁舰则只装备了八门。

以船身的大小与结构来看,琼海舰其实还可以再安装十二门炮,万宁舰也可以在船头与船尾继续安装四门,但现在却装不成,因为没有火炮了。

按着计划,再过四日之后,又有十门火炮铸成。万宁舰再安装四门火炮之后,就会占满所有预留的炮位,剩余的六门将会给崖山舰装备。

到今日为止,新火炮总共安装了二十四门,并且形成一定的战力。郭笨聪与枢密使林远图商议之后,决定将其余的旧式火炮全部回炉熔炼,如此一来,再过十多日之后,又可以得到二十余门火炮。当然,从这以后,大宋现存的铜材将全部用尽,必须重新开矿了。

说起开矿,郭笨聪犯一个错误;他一直以为琼州没有铜矿,其实是只看了宋朝的矿产分布图,等他后来查看了《大百科全书》之后,终于明白,原来琼州本地的矿产极为丰富,只是在宋朝时未得到开发。

《百科全书》中记载道:昌江县的石碌铁矿,是国内最大的富铁矿,也是亚洲最大的富铁矿场,其储量占全国的百分之七十。除了铁矿之外,还有大、中型铜矿,以及零星分布的小型黄铁矿,以及由铜、钴伴生的金、银矿。另外,琼州富产水晶,无论是质量,还是储量,均为世界罕见。

郭笨聪只知道琼州有铁矿与水晶矿,却不知还有铜矿,后来在手机中查找一番,终于知道了具**置。原来,这铜矿距离万宁不到百里,又有河流经过,矿石的运输极为方便。

郭笨聪在地图上找到了矿脉的位置,然后用笔标出记号。

这张地图,此时正放在桌上;桌子有近三米长,一米五宽,是牛大力今日一早送来的。

军器少监府的后院,已经盖了一个大木房;这房子长二十米,宽九米,正好一百八十平方米。房间内的东墙上,挂了一块长约两米,高一米的黑板,是郭笨聪的设计;黑板是用墨汁与炭黑刷过的;黑板附近的地板,被垫高了二十多厘米,作为讲台;讲台上摆了一张桌子;桌上放了白灰做的粉笔;另有一块碎布,做成拖把状,是黑板擦。

没错,这大屋子就是一间教室,不过这教室暂时只有一张课桌,就是牛大力送来的那张大桌。再过两日 ,陆续会有五张大桌送到。

讲台前的桌子,叫做讲桌,与后世的称呼完全一样。听琴与郭三坐在讲桌前,正在下棋。

郭笨聪将地图完全摊开在那大桌上,寻思:“眼前这张地图,只是宋朝时的陆海作战图,远不及手机里的那套地图软件。在那套电子地图中,不仅有地形地貌,还有气候、海拔、矿产等信息。倘若将手机中的地图全部画到纸上,岂不是一本完整的地图集了?”

郭笨聪站着发呆,越想越觉得有必要画一套地图集,甚至已有些等不及。然而仅仅激动了片刻,郭笨聪又静下心来,毕竟手机的电池容量有限,倘若手机只是用来查看地图,未免太浪费了。

郭笨聪看了一会地图,又想起两日前那白衣书生,转向听琴问道:“听琴,两日前的那位徐先生,究竟是甚么人?”

听琴正与郭三下棋,听到郭笨聪问话,转头道:“徐先生名叫徐斌,乃是南郭翁的后人,他现在是枢密院的暗首。”说罢,转头看向棋盘,却发现少了一只炮。听琴奇道:“郭三,我的炮呢?”郭三更奇,问:“甚么炮?你前几日画的那图么?”说着,转头四下寻找,作惊诧状。

郭笨聪从未听过“南郭翁”的名头,更未听过“暗首”二字,不由得好奇,又问:“听琴,南郭翁是谁?”在听琴面前,郭笨聪素来不掩饰自己的无知。

听琴又转过头,看着郭笨聪,道:“南郭翁就是徐积,徐仲车,很早以前的聋人教官。从他手下教出来的徒弟,先后有三人任职暗首。”郭笨聪又问:“暗首是甚么官职?”听琴道:“暗首,就是细作的首领。”说罢,又转向棋盘,却发现少了一只马。

细作,就是间谍,只不过在古代并没有间谍这一说,均称为细作。《孙子兵法》中曾出现过“间”字,那是因为孙子兵法将细作分为五类。这五类细作分别是:乡间,是指敌人的同乡;内间,是指敌人内部的官员;反间,是收买敌人的细作;死间,是指通过我方的细作,将假情报传给敌人的细作,诱使敌人上当,一旦事情败露,我方细作难免一死;生间,是指侦察后能活着回来报告敌情的细作。

听琴说的“暗首”,其实就是间谍的首领,与后来的锦衣卫指挥使有些类似。

间谍机构本来是隶属于枢密院的,但到了南宋末年,朝庭四分五裂,人员不齐,徐斌虽然是陆秀夫的人,但也任职于枢密院,受枢密使林远图指挥。

真实历史上的徐斌,是南宋末年著名的情报天才,只可惜崖山一役之后,徐斌随着陆秀夫投海殉国,后世关于他的记载并不多。

听琴虽然被偷了马与炮,但郭三仍然不是其对手,眼看就要被将死,郭三着急不已,忽听郭笨聪又问:“听琴,你学手言有多长时间了?”

听琴只剩了一个车,担心再次被偷走,也不敢回头,紧紧盯着棋盘,口中说道:“大概有十年了。当日在滩南的时候,我家附近有一个庙,庙门口有一个卖净水的老婆婆,她年纪大了,耳朵不好使,经常使用手言。我每日出去玩耍时,总会与她交谈,慢慢就学了些。”

郭笨聪奇道:“为甚么不在自家的井里打水,却要专门买净水?难道那水更好喝么?”

听琴愣在一旁,过了半晌,转过头来,道:“净水不是用来喝的,是用来漱口的。”这次,轮到郭笨聪发愣了。

听琴答完话,赶忙回过头,眼睛扫向棋盘,终于长舒一口气,那只车还好端端地待在那里,然而等她低头细看,顿时呆了,她的老帅不见了踪影。

在宋朝时,城市居民的生活,与后世基本差不多。天刚朦朦亮,就有专人在大街上叫喊,大概意思是“时间到了,懒猪们快起床了”之类的话。睡梦中的人听到喊话,匆匆起床,更衣,然后上街买早餐吃。这种早餐,在宋朝被称为“灌肺”或“炒肺”,当然,还有粥饭可以买到,全套下来大概十几文钱。在早餐点的周围,还会有人卖洗面汤与净水。洗面汤,是用来洗脸的,净水,是用来漱口的。

什么?卖漱口水与洗脸水?

没错,在宋朝时确实是这样。有一本书叫做《梦梁录》,书中讲述了临安的见闻,其中一段话是这么写的:“那里的百姓,寻常家里都不开灶的,而是去摊档上洗脸、漱口。若遇到有僧侣化缘,会随便扔给他们几文钱。”

郭三将棋子搅在一起,欢呼道:“我赢了!”听琴摇头道:“你没赢。”郭三辩解道:“你的老帅被我吃了。”听琴道:“可我还有其它棋子呢。要将所有棋子全部吃完,才算赢。”郭三听得发愣,转向郭笨聪问道:“哥,是不是?”郭笨聪甚是为难,想了半天,道:“要看是哪种规则了。如果是琼州本地的规则,就是如此。”听琴接口道:“当然是琼州规则了。”郭三终于彻底愣住。

听琴又摆了一盘棋,二人正准备开始第十一回合的大战,忽听门外有人叫道:“笨聪在么?”

郭笨聪识得文天祥的声音,忙迎了出去。

文天祥走入教室,将这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,赞道:“果然不错,至少能坐三、四十人。”又转身走出屋外,抬头望去,奇道:“怎么未见琼州大学的牌匾?”郭笨聪道:“还未做好,我正想着让院长亲笔题词,然后再找人做牌匾。”

今日一早,文天祥终究还是成了大宋的右丞相,但他是被陆秀夫与林远图强行指定的。文天祥死活不肯,最后三人达成协议,文天祥在担任右丞相的同时,兼任科学院的院长。

本来,宋朝的官职很少有什么“长”的称呼,但是在郭笨聪的建议下,科学院的最高官职被称为“院长”。至于琼州大学的“校长”,暂时还没有人选。

二人走回屋内,坐在桌前。文天祥转向听琴道:“琴丫头,去前屋下棋吧。”听琴知道这二人要说些机密的事,又不宜让郭三听到,当下带着郭三,走到前院的正房去了。

两位姑娘离开之后,郭笨聪问道:“院长,阿里海牙真的不会攻来么?”文天祥道:“十天半月之内,或许不会有动静,但时日久了,又或是其枢密院下了命令,便不好说了。”

郭笨聪微微点头,心中甚是担忧,又问:“院长是否知道,南恩的元军有多少战船?”文天祥道:“大约二百余艘。若算上广州、泉州一带,恐怕有近千艘了。”

郭笨聪惊道:“竟有这么多?前些天我还听张**说起此事,当时元军只有四百多战船,怎会突然间就增多了呢?”文天祥道:“崖山一战之后,大宋的战船多被元人虏去修复。如今过了近两个月,早该修好了。”

郭笨聪听得郁闷,犯愁道:“南海舰队的火炮虽然越来越多,但战舰数量却不见长,反倒敌人的战船数量猛增,这可如何是好。”

文天祥安慰道:“笨聪也不必太过担心。前日晚些时分,有三艘战船受了枢密院的密令,悄悄离开琼州。到了今日,这三艘船应该过了琉求。”

琉求,就是后世的台湾,郭笨聪自然知道这个称呼,更是吃惊,急问道:“那三艘船离开琼州,可是要去攻打元军?”心中又想,南海舰队最厉害的三艘战舰,此时均停泊在琼州,那三艘战船岂不是送死?

文天祥摇头道:“笨聪你想多了。那三艘旧式战船,早已被改装为商船,去的并非本陆,而是虾夷地。”郭笨聪听得一愣,紧接着便明白过来,喜道:“是去虾夷?可是要找铜矿?”

文天祥微微摇头,道:“即使找到铜矿,三艘船能运回多少?恐怕只能铸得几门铜炮。此去虾夷岛的目的,是建造两所船坞,同时准备大量的船木。笨聪你想想,琼州虽然也有船坞在建,但元军随时会攻来,倘若朝庭再次撤退,岂不又要失去造船与修船的地方?”

郭笨聪听得连连点头,道:“院长说得极是。南海舰队虽有了三艘战舰,但数量仍是太少,急需更多的火炮战舰。”如此说着,心中却极是纳闷,寻思:“前几日间,朝庭的资金已略显紧张,如今没了税收,哪里来的钱去造船坞呢?难道那三艘商船上,携带了大量的金银财宝?”

文天祥看郭笨聪侧目深思,已猜中他心中所想,道:“虾夷地有位谢国民先生,原是临安城中的富商,后在虾夷地居住多年。几年前,谢先生曾力邀朝庭前往虾夷地设立行在,并承诺出资建造行宫,只是当时情势紧迫,始终未能成行。如今有了笨聪你,虾夷地便可以去了。”

郭笨聪听得吓了一跳,忙问:“院长何出此言?怎会有了我之后,便可以去虾夷了?”心里忐忑不安,难道文天祥已猜透了自己的身份?

文天祥道:“因为有了你,朝庭才会得以保全,并辗转到了琼州,后又有了新式火药与火炮、百里镜。对于收复旧土,枢密院极有信心。此去虾夷岛并非逃亡,而是备战,因此民间百姓也可以理解了。”

郭笨聪闻言,顿时明白过来,又问:“如果朝庭去了虾夷岛,是否要知会各路义军,以及民间百姓?”文天祥道:“此事尚未议定,不过有左丞相与枢密使运筹帷幄,一切尽在掌握中。”

郭笨聪跟着道:“对,尽在掌握中,况且还有院长您呢。”

二人说了一阵,郭笨聪已获悉了枢密院最近的部署,又觉得自己能听到这种绝密计划,甚是荣幸,但转念一起,自己身为四品大员,又主管军器制造,倘若不知道未来的战事,如何制造兵器?

门外传来苏木的声音,说是周承之求见。郭笨聪忙道:“快请他进来,想必是碳笔做好了。”

周承之走入屋内,怀中抱了一个木箱,看样子极是兴奋,道:“少监,两百支碳笔,全在这了。”郭笨聪忙站了起来,喜道:“快拿来我瞧瞧。”

碳笔,其实就是铅笔。在宋朝时制作铅笔并不难,因为木匠就经常使用一种笔,与铅笔极为相似。宋朝人用毛笔写字的速度,并不见得比郭笨聪用铅笔慢,因此郭笨聪制作铅笔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写字,而是画图。

周承之将那木盒放在桌边,看到桌上那张大地图,甚为惊讶,想再多看几眼,又见郭笨聪等着试碳笔,不便多问,忙从那木盒中取出一支削好的碳笔递与郭笨聪,道:“少监请试一下,是否合适?”

郭笨聪取过一页白纸,飞快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。这三个繁体字,他近日练得纯熟,如今随手写出,有模有样。文天祥看得吃了一惊,赞道:“笨聪,好字啊,未想你初次试写硬笔,竟然像用了十余年一般纯熟。”

郭笨聪忙道:“院长过奖,只是随便写一下,让您见笑了。”心中却甚是得意,寻思:“若论起硬笔书法,嘿嘿,一般一般,大宋第三。”

郭笨聪得意一阵,又看到周承之对着桌上的地图发呆,奇问:“周兄,这地图可有不妥?”周承之忙道:“这地图是大宋的陆海作战图,并未有何不妥。只是我看少监在这图中标出数十个无名小岛,忽然想起我曾祖写的一本书,那书叫做《岭外代答》。”

郭笨聪听得纳闷,也不知地图与书有何联系,听那书的名称,似乎也不像一本地图集。文天祥坐在一旁,听到那书的名字,微微一惊,问道:“你曾祖父可是周直夫教授?”周承之点了点头,道:“正是。”

周直夫,名叫周去非,是南宋的地理学家。周直夫官职不高,后来曾任过教授,因此人称周教授;不过这里的“教授”,与后世的教授是不同的。唐朝设有“博士”一职,宋朝称为“教授”,其职责均是教学生知识;例如《水浒》里的智多星吴用,人称吴教授,就是这个意思。

周去非被称作“教授”,是因为他也曾当过老师。周去非在任职教授时,写有《岭外代答》一书,这书在当时极为有名,书中记载两广的山川、古迹、物产资源,以及当地少数民族经济、习俗,同时又有南海诸国,以及麻嘉、白达、勿斯离、木兰皮等地区的详细情况。

麻嘉,是后世的麦加,白达是巴格达,勿斯离是埃及,木兰皮是摩洛哥。南宋时商贸发达,与南海诸国、西亚、欧洲、非洲均有贸易往来。《岭外代答》一书中,有极为详细的地图。后人在周去非的坟墓中发现一块木制的地图,图中有澳洲、美洲的地貌,因此有人大胆猜测,南宋时的商贸,其实早已遍及全球了。

到了傍晚时分,听琴送来晚饭。郭笨聪正坐在桌前,细细翻看一本书,旁边的桌上,还放了八、九册,看其封面,与郭笨聪手中的那本完全相同。

听琴走到桌前,将饭菜端在桌上,问道:“公子,你在看甚么书呢?”郭笨聪将那书的封面示与听琴,道:“是《岭外代答》。”听琴从未听过这书的名字,心中颇为好奇,随手翻开一本,顿时吓了一大跳,这一页中画了一条大蛇,那蛇的旁边写了两个大字:蚺蛇。

郭笨聪闻得饭香,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,提起筷子正准备吃饭,忽然想起一事,手指着睡觉的那张大床,说道:“听琴,我想在床边的那面墙上开个洞。”听琴闻言吃了一惊,忙问:“为甚么要开洞?”

郭笨聪道:“开了洞之后,就可以装个门;装了门之后,一出门就是后院的教室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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